【仙流】双重星-23
23
凌晨一点，流川仰躺在单人床上仍旧处于清醒状态，屡次因为仙道难以成眠这件事，令他既烦躁又不解，好似被看不见的蛛丝束缚住了心房，牵扯出一缕一缕极为复杂的异样情绪。
不管是出于真挚的爱慕或者自私的欲念，流川身边的追求者确实不在少数，男性也有个别，比如上次在鹤田家便利店里闹事的柳原，然而，无论是谁无论以何种方式都不可能接近他。
这种对旁人的疏离与冷漠多半源自于流川幼年遭遇过的不幸，当时因为孱弱而抵抗不了的暴力伤害一直是他潜藏于心底深处无法磨灭的阴影。加上双亲葬身火海，原本美满的家庭顷刻间分崩离析，后来唯一的姐姐又出了事。多舛的命运迫使他披上了厚重冰冷的盔甲。
这几年间，流川凭借一己之力在东京生活着，他心中最大的愿望就是姐姐可以苏醒过来。
仙道的出现，无疑是流川始料未及的意外。
所谓的意外，更像是命运安排的邂逅，正如仙道所说，是偶然亦是必然。注定发生的事，总会发生的。
流川看着放在不远处仙道送他的那个狐狸摆件，一缕白亮的月光刚好照在上面，栩栩如生的红色狐狸宛如黑夜中的一小团火焰。
从前流川的小房间里也有相似的狐狸摆件，是母亲逛街的时候买的，原本只是用来点缀的装饰物。那会儿流川的母亲拿着摆件在流川面前晃，还笑着逗流川，说他就像只小狐狸。
流川回想当天仙道调侃自己的神态，觉得与母亲如出一辙。思至此处，他翻了个身，捞过手机再一次搜索了松海会及东京暴力组织的信息。
仙道似乎相当低调，网络上不太找得到和他相关的内容，连为数不多的照片都是记者在暗处偷拍的模糊影像。跟上次流川粗略浏览获悉的情报相差无几。垣悟的名字倒是很常见，他的青年时代被人撰写成了惊心动魄的传奇。
就在流川打算放弃的时候，一则垣悟的夫人千鹤子也就是仙道的母亲遭人绑架杀害的旧闻引起了他的注意。
配图有葬礼上的画面，流川一眼就找到了还是少年的仙道，垂着头站在黑压压的人群前。尽管看不清面容，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依旧感受到了仙道当年的痛楚，像是不再锋利的刀刃，慢慢地划过心口。
流川吃了一惊，赶紧把手机锁屏了。他之所以吃惊，不是因为这种令人窒息的钝痛，而是不自觉地产生了想要拥抱住少年仙道的念头。
因此，流川越加笃定地认为白痴是会传染的，自己这些不合常理的想法全都是受仙道影响的后果。
此时的东京都，已不如前半夜那样喧哗吵闹了，窗外偶尔传来几声尖细的猫叫声。
流川闭着眼静默了片刻，纷乱的心潮总算有所平复，他重新拿起手机继续阅读。
据后续和近两年的报道来看，这桩案件一直悬而未破，杀害仙道母亲的凶手应该至今仍然逍遥法外。由于垣悟身为东京首屈一指的大帮会头目，身份特殊，不排除是他的仇家挑衅报复。
流川搜出了千鹤子生前的照片，她穿着淡樱色的和服，发髻上别着一支精致的樱花簪，笑容端庄温柔。而千鹤子被徒步客在山间发现的遗体照片做了特殊处理，不是特别清晰，只能依稀看出她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衣服上沾满了血迹和泥土，文字描述她死前受到了极其残酷的虐待。
不过，制造这起惨案的凶徒反侦察能力很强，弃尸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而且徒步客报案时，距离千鹤子的死亡时间已过去一周，其间下过几场暴雨，即便附近留有脚印也都被冲刷干净了。
看到这里，流川深深地喘了口气，他很难想象仙道那时候是怎么接受这件事的，如今又是怎么心无芥蒂地潇洒生活的。莫非仙道和自己一样？把过往种种强行藏掩在旁人不会发现的角落，等到无人时再翻出来伤感缅怀？
空前庞杂的胡思乱想一层一层像是海浪般掠过流川的脑际，他不胜其烦地翻了个身，以默数黑猫的方式催眠自己。
翌日。仙道洗漱完走出屋舍，站在门口的回廊上。昨夜下了场雨，室外新鲜的空气沁人心脾。
须贺揽着浅谷的肩膀从大门外走进来，远远地向仙道挥手打了声招呼。
到了近处，仙道边整理浴衣的腰带边懒洋洋地问：“这一大清早的，有何贵干？”
“探望垣悟伯父。”须贺笑了一下。
“你们和好了？”仙道唤来附近的女佣，让她去吩咐厨房准备早餐。
“当然。”须贺偏过头在浅谷脸上亲了一口，“我们是未婚夫夫，哪有隔夜仇。”
“这世上没有武力不能解决的事，打一顿不行那就打两顿。”浅谷故作嫌恶地擦了下被须贺亲过的地方。
“喂，你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须贺挥手打了浅谷一拳。
浅谷闪身躲开了，灵巧地跃上回廊，踮起脚搭住了仙道的肩膀，以开玩笑的语气说：“你和那个酷酷的大学生怎么样了？抓紧时间说不定能和我们一起把婚事给办了。”
“你太抬举仙道彰了。我估计他连流川枫的手都没牵到吧。”须贺斜了浅谷一眼，“我说，好歹你的准新郎在场，别挂在仙道身上行不行？”
“有本事你揍我啊。打不过我麻烦你闭嘴。”浅谷冲着须贺挑了下眉。
“你给我记住，晚上别哭哭啼啼地求饶！我绝对不会心软。”
“仙道，今晚我在你家留宿可以么？”浅谷把目光转向仙道。
“随便你啊，反正客房多得是。”
须贺走前一把将浅谷拉进怀里，郑重地警告：“以前你跟仙道走得近一点我不会说什么的，可现在不行，跟他保持距离！万一他得不到流川枫，拿你当替身怎么办……”
“吵什么？”垣悟打断了须贺的话，“你能有一天是安安静静的吗？”
“垣悟伯父。”须贺当即有所收敛，与浅谷一起向他躬身行礼。
“这么早过来有什么事？”垣悟的起床气一贯以来都很严重，口吻十分不悦。
“我爸数落我好久没来看你了，顺道让我把请帖送给你。”须贺说着，从怀中摸出结婚请帖，双手奉给垣悟，“恳望伯父届时能赏光莅临我和浅谷的婚礼。”
“嗯。”垣悟伸手接过，他扫了浅谷一眼，没有多说什么，转过身子朝盥洗间走去。
垣悟走远后，须贺松了口气，如释重负地说：“说真的，我从小就怕你爸，尤其是他不笑的时候。”
“仙道，我担心万一你钟情流川枫的事被垣悟伯父发现，后果不堪设想。”浅谷小声地说。
“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吧。”
“他未必能追得到流川枫。”须贺总喜欢以不屑的口气调侃仙道为乐，“你想啊，我们家仙道，堂堂松海会太子爷，什么时候追求过别人了？根本毫无头绪该做些什么吧。况且流川枫那个狂妄的小子，凭我多年经验判断，肯定不会轻易地卸下心防……”
“多年的经验？”浅谷用力拧住了须贺的耳朵，“你还有多少事没向我交代清楚？”
“重点是这个吗？哎唷……很痛诶，你快松手，我错了……”
仙道见两人吵吵闹闹，心里羡慕不已，这样一来，冷不防就开始想流川了。他不清楚和流川到底会走到哪一步，不禁寻思，如果流川在他的生活圈子里遇上了特别喜欢的人，自己真的能狠下心来破坏他想要的感情吗？
这时候，福田家的长子福田吉兆带着两名随从缓步走来，他表情沉敛地跟仙道点头打了个招呼。
“回国了？”仙道回以笑容。
“暑假。”福田言简意赅地说。
“读书人就是不一样啊……”须贺故意拉长了尾音，“吉兆，你是准备拿多少个学位再回日本接手福田伯父的生意啊？”
“我不打算干这行。”福田回头看了随从一眼，他们识趣地远离了。
“你在搞笑么？”须贺语调夸张地说，“该不会读书读傻了吧？难道你还是想当什么大学教授？别痴人做梦了，老底一旦被人翻出来，哪所大学会聘请你？”
“所以我不准备回国发展。”福田眼目狭长细小，但目光很有神，他看向仙道，“仙道，你呢，甘于现状了么？我记得你说过，你很讨厌自己身处的环境，充斥着各种尔虞我诈，希望有机会在海边开间小店过普通人的生活。”
“你知道我家的情况，我哥不肯回来，要是我也离开了，我爸怎么办？”仙道紧跟着说。
“不是所有人都可以任性不认命的。你运气好，有能力跳出这个圈子。”须贺勾住福田的肩膀，话锋一转，“怎么？留学生看不起我们这些读书不好的人了？学历不同就不能做朋友了？”
“你还是老样子。放心，我们之间的友情不受外界任何因素影响。”福田说完纠正了须贺的话，“另外，我们之中，从小到大，学渣只有你一个，并且渣到不忍直视，弱智都比你聪明。”
仙道高兴地笑了起来：“你是该帮我损他几句了，这家伙一天到晚贬低我。”
“了解。”福田向仙道投去一个眼神，“我保证不遗余力地打击须贺，争取让他怀疑人生。”
须贺扭头对浅谷说：“你忍心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两个统一战线合伙欺负你的未婚夫？”
浅谷听完一言不发地把眼睛闭上了，并冲着福田所在的方向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